
我發現,旁邊的床在不知甚麼時候多睡了一個人,我再回頭一看,原來整個房間都睡滿了人,甚至,每格床位,均不止一個人。當我腳踏地面時,竟發現地上也睡滿了人,房間的地上最少睡了六至七個人,連同房間的床,我相信房間內睡了最少二十人。我相信他們全部均只在睡覺,因為房間內除了我和那外國人的行李,就只有睡得很甜的人。我拿著牙刷準備去洗手間梳洗,驚覺房間外的走廊更恐怖,窄窄的走廊一樣完全睡滿了人,連房間外的樓梯也有人半坐半臥地睡覺。我步向洗手間的路程差不多要踏著人體才到達。我打開洗手間門,果然,連洗手間的地上都睡了一個人,還好只有一個人,不然我怎樣梳洗?
有一刻我懷疑,這會否像那些喪屍電影般,我睡了一覺醒來後,全世界的人都已經死了?我會否刷牙途中,腳下的人會突然醒來把我咬死?
這是甚麼回事?
當我回到房間時,人群逐漸散去,大抵我把他們吵醒了吧?我突然覺得這個環境很恐怖,這些人,到底是在那裡來?回想起昨天因為太擔心晴晴,把手機握在手中沒有收起,幸好沒有被偷!
此時,那外國人也醒來,看見我疑惑的樣子,他才告訴我這間Backpacker的故事。
原來,Backpacker位處於紅燈區地帶,附近一帶滿是酒吧,很多客人晚上醉了不能回家,便要找個地方睡。由於這間Backpacker晚上無人看管,他們便選中了這個地方。雖然Backpacker的大門有密碼鎖,但是這些人日復日流連於附近一帶,早就知道了大門的密碼,輕而易舉就能進入Backpacker。那個外國人亦懷疑,可能這些醉漢早跟接待處的人混熟了,他們隨便能夠拿到房間鎖匙,又或是,基於背包客方便的心理,大門十居其九都沒有鎖,這些醉漢自然能夠推門而入,成功得到免費地方借宿一宵。
我很驚訝這間Backpacker的防盜系統豈不是形同虛設?那外國人卻早已習慣了,見怪不怪,只要自己多加留神,小心點就可以了。其實,我見很多背包客都對Backpacker的這種居住環境習以為常,是我還未入鄉隨俗嗎?我不禁對前路有所懼怕。
別管了,反正短宿一宵,又要搬家。我推著那個壞掉的行李箱,還有一身的行李,狼狽地再走兩公里到另一家Backpacker。行李箱壞掉了,比昨天的搬家路程更累更辛苦。但是,我告訴自己怎也要習慣,這些居無定所,天天搬家的日子,還有很漫長,偏偏這卻是我未來十一個月的生活。
來到這一家Backpacker,感覺較有規模,附近沒有酒吧,房間內也沒有甚麼人滿之患。六人的房間令空間感充足,而且窗戶夠大,通風涼爽,房間內的同房也是正常人,我不禁鬆一口氣。
我把握時間,繼續到圖書館上網找工作。已經差不多一星期了,我還未有任何工作上的回覆,租屋、食物的錢,再節省也得花,沒有收入而銀行存款的數字不斷下跌,每次提款都膽戰心驚。我開始懷疑是否要儘快離開Sydney另找機會?我每天都來圖書館花上一個上午找工作,好像有點浪費時間了,我應該開始在城內店舖投履歷嗎?還是去近郊找農場工廠?我愈想愈覺迷失,悲觀情緒把我轟得很頭痛,我決定離開圖書館。
要去看場電影嗎?我跑到電影院門外排隊準備購票,那悲觀情緒又突襲心頭,完全提不起勁,到達售票處前竟掉頭離開。我慢慢走到Royal Botanic Garden,滿眼綠油油的草地總算令我精神為之一振,在敞大的公園內漫無目的地閒逛,卻發現自己竟然迷路了。我沒有打算找甚麼路徑離開,因為我根本沒有任何目標,走著走著,我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古老的建築物前,原來那是總督府邸。
這就是旅遊隨心而行的好處吧,總有意想不到的驚喜。我請了幾位外國人給我拍照,以外國人的「專業手法」,每張照片若非只有你的大頭,就是建築物缺少了一角。我拿著相機嘆息,突然覺得有個旅伴就好了。
此時,一名亞洲女生問我:「Do you need help?」
我說:「Yes! Sure, I want that WHOLE building behind me, and I want to stand right here… You know what I mean?」
「Ok, I will try.」
拍了兩張照片,效果很好,亞洲人拍攝的技巧,永遠不會太差。
「That’s nice, thank you so much.」我禮貌地說。
「Where do you come from?」那名女生問我。
「Hong Kong, and you?」
「我都是從香港來呀!也在猜你是不是香港人。」那位女生興奮地說。
「我還以為你是日本人。」我看著那嬌小的女生說。
「你也是Working Holiday嗎?對了,我叫Mary。」
「我叫Jacky,我是Working Holiday呀,唉,暫時在Sydney也茫無頭緒,不知道找工作還是怎樣好。」難得見「同鄉」,馬上抱怨。
「其實我只來了兩星期,暫未開始找工作,不過,我很喜歡這裡呀!我差不多每天都來Botanic Garden的,踏在這片大草地上,是我每次必做的事!先享受一下吧,我還未有目標去找工作...我很高興呀,你知道嗎?你是我來澳洲第一個遇到的香港人,我已經一個人玩了兩星期,很無聊呀!對了,你下午有空嗎?不如一起逛逛吧!」Mary滔滔不絕地說。
「我超同意!別說香港人,我在Sydney一星期連亞洲Backpacker都沒有碰過,怎麼可能?我很明白你感受呢,我都一個人玩了近一星期了。我今天還未有甚麼目標呀,就一起到處逛逛吧!」我深感共鳴。
「那就好了!我真的超興奮,沒想過終於會遇到同鄉!」Mary依然情緒高昂。我當然明白那寂寞的感覺,無論是來澳初期,還是這一星期,都覺得一個人的生活並非想像中的浪漫。Mary再告訴我:「對了,這裡可以免費入場的,快有下一場的Tour了,一起去看看吧,你有興趣嗎?」
其實我完全沒有興趣的,但這天反正沒有任何計劃,姑且進內參觀一下。難得遇上了香港人,有人跟我用廣東話交談一下,跟晴晴分別後,我已經有近一星期沒說過廣東話了。
於我而言,總督府Tour非常沒趣,我相信Mary也有同感。我很坦白地告訴她這個Tour很悶,Mary只笑言不語。
我們到了Opera House外,坐在地上吃午餐,聊著大家的事。Mary是個護士,她來澳洲是想學好英語,並打算在澳洲考英文試,方便她在香港晉升。她問我來澳的原因,我腦海劃過晴晴的樣子,卻沒有告訴她來澳洲原因,只是分享這一個月的遭遇。Mary聽得津津有味,我想起當日初遇小菲和大姐時,聽見她們的故事覺得很有趣,今天我終於能夠跟別人分享我的故事了。
我告訴Mary有關Fraser Island的工作,問她有沒有興趣。Mary說她想在Sydney內找看護的工作,如非必要都不想移動。我跟她說Sydney很難找工作,原來Mary正住在朋友的家中,她可藉此省回一筆住宿費,大概這就是Mary找不到朋友的原因。我很欣賞Mary的堅持,只覺得這份堅持若到盡頭,也終要面對現實,有一日會崩潰的。Mary不太相信,我也不欲灌輸這位滿有熱誠的女生太多悲觀情緒了。
Mary問我往後有甚麼計劃,我坦言也茫無頭緒。來了Sydney幾天,只覺此地物價高昂,不宜久留。不過,在離開前我必先要到Sydney附近的Blue Mountain一遊,Mary也充滿興趣,那麼便相約同遊了。她似乎想往後的旅程都結伴同遊,我只能說,到時候再算吧!
沒想到,因為心情不佳,提早離開圖書館,然後,我再作那不看電影的決定、一次迷路、給外國人拍了幾張不滿意的照片,竟然換來了一個旅伴,緣份這回事真的奇妙得難以置信。一小時前我還是孤獨一人自嘆自憐,一小時後竟有人跟我聊得興高采烈,把積聚多日的怨屈盡情發洩,我心情舒暢多了。
我拿出電話查看Blue Mountain的Backpacker,竟然比Sydney市內更便宜,入住率亦不高,前往山上「避避」看來也是不錯的選擇。在我和Mary即興地查看著Blue Mountain的Backpacker時,手機突然震動。
晴晴!
手機左上方顯示的並非Whatsapp的圖示,而是一個信封圖示,我暗地失望。
我隨意打開電郵,只有簡單一句:「Transfer all confirmed」,我不明所以,看看寄件人,竟見是一個這陣子非常熟識的名字!
那是Fraser Island經理的回覆!他如常冷淡而無禮的態度,然後簡單列明前往Fraser Island島上交通的接送編號及聯絡方法。
我被這個難受的工作煩惱苦纏了一個多星期,終於有回音!
一星期後我就可以去Fraser Island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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