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豬腳薑!」我和Jeff幾乎同聲叫道。
我們走進廚房,已看到其他外國人圍著一個男生,大家看來都對一窩黑漆漆的東西很有興趣,眼前更有幾瓶久違了的「李X記」醬油,似乎都不用問「Where do you come from?」這廢話。我率先打開話匣:「嘩!厲害!在這環境下熬豬腳薑?」
男生高興地說:「咦?香港人?在這地方也有香港人,哈哈!這不是豬腳薑,我沒買豬腳,只是普通豬肉罷了,突然想吃。」
「我是Jacky,他是Jeff,怎樣稱呼?」
「阿曦。晨曦的曦。」
「跟我中文名同音呀,我叫阿晞呀,日字邊,希望的希。」
「真有緣!喂,要來隻薑醋蛋嗎?留兩隻給你們明天吃!放一夜才入味。」阿曦樣子很累,似乎為著遇到香港人而高興。
「謝謝呀!」Jeff也兩眼發光:「你真設備齊全!」
住了兩星期,我們當然已知道這裡有甚麼廚具,認出阿曦動用了大量「私伙」器材。除了「豬肉薑」外,他還在弄其他小炒,有港式醬油之助,嗅到了一種家的感覺,我從心讚歎:「很香呀,你很喜歡煮飯?這些醬料很貴!」在澳洲,這小小一瓶「李X記」醬油實在太貴,我寧可簡單用鹽糖黑椒等東西調味,畢竟我非專業廚師,效果當然不及「李X記」的味道。
「倒也不是!之前在Perth買了一大堆,預備長途旅行,今還未用完,你們喜歡可以幫我用點呀,快過期了。」
「好呀!先謝啦!」我和Jeff同聲說。
「其實...還有很多,過來看看。」在阿曦的車尾箱,醬料款式之齊全好比超級市場,各款方便麵也應有盡有,這儲備足可讓他一個人用上幾個月。
「你當廚師?」我自然地想到這問題。
「哈哈!」阿曦沾沾自喜:「沒有啦,還不是跟你們一樣是個臭農夫?我都想當個廚師,做到廚師就不用來這裡了。」
「用不著那麼多吧?」Jeff拿起一支蒸魚鼓油,笑說:「別告訴我你在澳洲蒸魚呀?」
阿曦摸摸頭說:「好像真有,哈哈,以備不時之需而已!」
我看得羨慕:「有車真好。」
阿曦嘆息:「唉,有車不代表甚麼啦!為甚麼我在這裡?一個人從Perth駕至Adelaide,中途幾乎不見一輛車、一個人,受不住這感覺,眼見這裡看似蠻好玩,又可以等工,便來此稍作休息吧?」
「唉,孤芳自賞,我明白的。」
Jeff又發揮其樂觀精神:「別這樣子!今後你們兩個有伴了!」
阿曦在Perth工作了大半年,儲到了一筆錢、買了一台車,計畫從Perth沿Adelaide及Great Ocean Road開到Victoria的大雪山作終點站。他的「身世」跟我一樣,談不上山窮水盡,但也想有多點餘錢去玩。他在西澳與南澳之間那條「寂寞的公路」一個人走得太久,想找點人氣,路經Barossa Valley見這裡徵人,便在此投宿,碰碰機會。阿曦始終想趕及冬季完結前到雪山,因此,他不想在此呆上太久,如沒工作便會離開、另找目標。他熱情地說:「你想的話,我可以載你一起去找工作!」
我想起當日跟大姐、小菲等人驅車到處找工作的回憶,多麼方便,得此邀請當然最好不過:「那好呀!先謝謝了。」
「不過,我還想在此先待一會,開了多日車想休息一下,再多等一會工,輪候情況如何?」
「不瞞你說,不太樂觀。你應該排在我之後吧?來了兩星期都沒有新人加入,也沒有甚麼新機會...」
「唏!」Jeff馬上補白,大抵他不想打擊阿曦的信心:「那天我一次過與一班人有工作,或許多待一會便可以了,說不定你們兩個可一起工作!」
「希望啦!但是,根據過往經驗,Working hostel十居其九都是騙人的,沒有工作卻以『拖字訣』讓你留下來。」除了長期一個人外,似乎阿曦的經驗也跟我相像。
不出所料,翌日阿曦去櫃台查問,Adam裝著苦思的樣子,翻翻住客名單(其實只有我跟那幾個外國人在輪侯工作),勉強擠出笑容:「Soon, job is coming, just wait for a couple more days.」
我跟阿曦說:「我等了兩星期了。」
「其實我也做過剪枝,到底環境如何,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曦自信地說:「遊車河嗎?」
在這小鎮呆了兩星期,最遠的活動也不過是到大街盡頭的IGA。完全沒有離開過,更沒有真正參觀過葡萄園,得此機會自然興奮不已。
原來,Barossa Valle的面積頗大,由不同小鎮串連,相比之下,我們居住的Tanunda已經算是個大鎮了。我們穿梭於小鎮間的小徑,兩旁盡給葡萄園包圍,即使這個時節只剩下葡萄枯枝,景色仍很美麗,我很難想像,收成期的場面會有多壯麗。
曾於葡萄園工作過的阿曦邊駕車邊嘆息:「唉,沒有了,這些農場根本全都完成剪枝。」他不時把車停在路旁,與我走到葡萄園旁邊「視察」:「你看,這些葡萄枝多整齊,明顯經過修剪,這天氣還太冷,怎有葡萄長出來?」阿曦環視四周:「對普遍遊客而言,這是個旅遊勝地,於我們而言,真想不通算甚麼了。其實,若想做農場,南澳都不太樂觀,我有朋友在Murray River那邊等摘橙,等了一個月都沒工作。唉,又來錯地方了。」
等得愈久,我開始愈覺迷失,聽完阿曦的說話,我都不懂如何抉擇,只好說:「這裡風景蠻好,當作觀光也不錯吧?」
「說得也是,雖然有些破落,好歹也是南澳一大名勝。」
阿曦是個很喜歡旅遊的人,這幾天閒來沒事,便駕車帶我四處遊玩,當Jeff放假時,我們更三人一同上路。即使沒走太遠,但附近的小鎮和酒莊,原來也很有特色。而且,他的醬油極多,我們閒極無聊就跑到IGA,一起研究煮些甚麼菜,在他的身上,我又多學了幾道菜了。
阿曦見聞很多,聽著他的故事也很有趣。他受過不少老板欺壓,而他又有長時間一個人旅遊的經驗,相比起他的「大長征」,我的經驗也算不上甚麼了。阿曦有時候會很多話說,興趣勃勃地說著自己的故事,有時候又會突然沉寂無言,好像滿有心事。他很少說自己在香港的事,總覺得他也是帶點不愉快的原因來到澳洲。
對於雪山,阿曦有很強烈的目標要去。因此,他比較趕急要儲一筆錢。他多次問Adam,也被他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耍走。
幾天後,那幾個「粗口民謠」的外國人終於離開,而Jeff跟幾位同事有了工作後,也計劃離開。畢竟,這個地方位位置太偏僻,Adam對我們又愛理不理,即使像Jeff已有了工作,他又沒有提供交通接送。房租雖然比市中心便宜,以Working Hostel而言也有點貴。即使大家都覺得環境很好,卻少了一份人情味、一份應有的凝聚力,自然難得民心。他眼見客人「有出冇入」,大抵也感到恐懼,要搞甚麼「一元晚餐」之類的綽頭來挽救「民心」,言談間,這Working Hostel內僅有的十多位住客已怨聲載道,密謀離開。我和阿曦見狀,繼續向Adam步步進逼,每天不斷問他工作情況,始終,長等下去亦非良策,距離我和阿曦各自為自己設定的「死線」也快將來臨。
終於,我們等到了。
某個風和日麗的早上,我被Jeff叫醒了:「Jacky!起床上班啦!有工作啦!」
我打個呵欠還未定過神來:「甚麼工作?」
「管他是甚麼啦!Adam叫你和阿曦上班呀,看你應該甚麼工也做啦!」
Jeff說來無心,我卻覺得有點悲哀,當上背包客,到了一個意志消磨盡的時候,我們哪有選擇的權利:「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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