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程的三小時路途,我和大姐沒有說過一句話,Yumi感到氣氛尷尬,即使生性樂觀的她,也許都想不到說些甚麼話:「I am sorry Jacky, it is sad…」我說:「It’s OK, that’s nothing wrong with you, don’t blame yourself…」
回到宿舍,我冷靜地坐下來,嘗試修理相機,可是無論如何,相機還是不能開動。我馬上上網搜查保養的地方,卻發現最近都要去Brisbane才得修理,而且修理期又不定,我還寄回香港較有保證。隨後,我又發現寄回香港的價錢,其實跟我重新買一部的價錢,根本相差無幾,我決定叫我的朋友寄我一台新的。反正,在香港買一台數碼相機,也不過是澳洲兩天的薪水吧!
我在美國實習時,相機進了沙子,被同一個問題纏擾過,現在也沒有太慌張。我苦笑,我的電腦入水後,連相機又壞了,下一步,會否是...手提電話?
於是,我找了香港的朋友幫我買一台新相機,告別這部跟隨我身邊、走遍大江南北近四年的相機。
翌日早餐時,大姐竟然跟我說:「你找朋友幫你買相機嗎?可以叫他也幫我買一台嗎?我給你付錢好了。」沒有意外,就看不清一個人的內心,這一刻,我只覺得大姐非常「厚面皮」,更是面目可憎。我說:「我已經買了,沒關係吧,之後的旅程,你叫小菲幫你拍吧!」坐在一旁的小菲,也感覺到話題略有火藥味,便說:「這樣子吧...我之後會回台灣參加朋友的婚禮,那時候幫你帶回台灣吧!」大姐竟繼續說:「那麼我在Fraser Island就不能夠拍照了!」我喝下一口牛奶,完全不欲理會大姐。難道,她忘記了我壞相機時,她非但沒有歉意,還在旁說著風涼話嗎?自作自受,才懂得後悔嗎?
自從相機事件後,我更意識到大姐這個人斤斤計較的性格。有一次,DJ早上打掃時,乘著早餐有草莓供應,偷偷留了幾顆給我們(實則當然想留給愛吃草莓的小菲),我識趣地只吃了兩顆,大姐卻一顆接一顆地把她吃完,及後她竟連一聲道謝也沒有,反過來對著DJ破口大罵:「你幹嗎只留那幾顆?有這些好食的東西就多拿一點吧!」DJ沒有作聲,小菲亦說:「你別這樣說吧!若他沒拿一點,你一顆都不能食!」大姐把一片草莓葉吐出,仍執意說:「我覺得我沒有說錯。拿那麼少,倒不如不拿!」後來,又有另一次,我誤把雨傘留在餐廳,同事誤以為是客人留下,把我的雨傘轉贈給另一位客人。其實,區區一把雨傘我根本沒有在意,惟大姐知道後,卻對我破口大罵:「你幹嗎不叫她賠你一把雨傘!這樣子超不負責任了,換著是我,我一定要她賠我才可!」我只冷說一句:「那麼,你賠我相機好了。」大姐馬上住口,不作一言離去。
我不明白,這個明媚小島令大家性格變得更開朗,何以大姐的性格愈變愈古怪?還是,我根本不認識大姐,如今相處日久,才認清她的本我?
自此之後,我決定了,餘下的旅程如非再次「四人同遊」,否則,我永遠不會再跟大姐待在一起。
島上「鄰居」極多,少了一個大姐,還有無數個「鄰居」一起生活。就像新來的一對阿Ben和阿藍,就是DJ的好友,我們也曾在Melbourne見過面。阿Ben和阿藍是一對新婚夫婦,來這趟Working Holiday當一回二次蜜月,在澳洲這片福地先存一筆錢,然後再到紐西蘭和歐洲旅遊。在往後的旅程中,我遇過很多對情侶,也遇上過不少夫婦去Working Holiday,大部份均分手收場,未有此極端者,很多亦陷入冷戰邊緣,認清了對方。始終,我覺得Working Holiday中,「捱」的時間比享受的時間多,一對情侶捱得過這極限,理應是一生伴侶,捱不過也好,早一點認清身邊人是否合適你。像阿Ben和阿藍般恩愛,整段旅程竟從未分開,確是難得一見。
他們的來臨,為我們更添生氣,因為,島上自此多了兩個可以說廣東話的朋友了。在很多無聊的晚上,大家會圍在一起看劇集,也能用廣東話說別人的是非。他們來澳洲已有一段時間,也經常遇上很多古怪的意外,我和DJ聽著他們分享澳洲的點滴趣事,也開始盤算著往後的旅程怎麼計劃。
阿Ben和阿藍是很風趣幽默的一對,我也很喜歡跟他們聊天。阿Ben在餐廳中擔任Kitchen Hand當上洗碗一職,因此,我跟他亦較多交流。他經常跟我說著廚房內那群廚師不堪的一面,又帶我看廚房的環境有多惡劣。二人在澳洲已工作了超過半年,也許早已看破世塵,對這一切光怪陸離的事情,均以冷嘲熱諷的語態說出,我聽起來卻覺得非常有趣。阿藍則在麵包店沖調咖啡和賣麵包,因著麵包店的人流極低,阿藍經常在店內無所事事,我、DJ和阿Ben經常下班後流連麵包店,阿藍更會沖調很多美味的咖啡給我們,大家在麵包店內的咖啡廳聊天,成為了一個新的聚腳點。
農曆新年到了,整個島上連同我在內,只有六個人知道甚麼是「農曆新年」。在香港,我一直很討厭那些歌舞昇平得近乎擾民的賀年廣告,在這裡,我卻很懷念那些「恭喜賀喜」的聲音。年三十晚上,我們曾打算烹調一頓「團年飯」,但島上材料有限,碰巧我們又無人放假到Hervey Bay,唯有繼續吃著那些淡而無味的牛排和意粉了。飯後,我們一如華人一貫的節慶般,在咖啡廳外玩著撲克遊戲,在星空下吹來陣陣微風,大家的嘻笑聲傳遍寂靜的野外。在這種環境下過年,看似非常自閉,沒有一點賀年氣氛,卻慶幸有著這班朋友,令我這個年三十晚,過得特別熱鬧,也倍感難忘。
在我們玩得興高采烈時,卻傳來大姐一句又一句:「好無聊呀!我可以去睡覺沒有?」阿Ben曾問我,為甚麼大姐這麼沒趣的人,會來Working Holiday?我倒也很有興趣知道。難得年三十晚,大家一起開開心心地玩,她卻一次又一次地說出掃興之說話。小菲打趣地說:「別這樣子啦,就一起玩一下吧,平常你都是躲在房間裡頭!」誰知,大姐竟然說:「我是來這裡賺錢,不是來玩的。」這句說話讓大家沉寂起來,雖未至於不歡而散,卻大減各人的興致了。
「恭喜發財!新年快樂!」大年初一,下班後,我們一起到了阿Ben和阿藍的房間拜年,他們很有心思,用餐廳賓客用的紅色紙巾,寫了揮春,把這所只作短暫居住的家,佈置得充滿賀年氣氛。二人的熱情招待,確實令我有一點家的感覺。想不到,阿Ben和阿藍竟然也用那些紅色餐巾,替我們封了幾封利是,阿Ben風趣地說:「澳洲最小面額紙幣要五元,一封利是很貴呢!」碰巧,Yumi也來了,原來她早也知道這是華人社會的新年,所以應小菲邀請也過來一起湊熱鬧。在這麼高興的環境下,我們拍了一張「全家福」,阿藍笑言他們好像突然多了一班兒女。DJ馬上給他們祝賀一句「出入平安」。
其實,阿Ben和阿藍與我年紀相差不遠,未知是否人生的歷煉?總覺得,他們即使同為Backpacker身份,對萬事萬物的看法,都較我們這群乳臭未乾的Backpacker新手成熟。
碰巧那一天我放假,各人上班後,我繼續留在他們的宿舍中聊天。我得知阿Ben和阿藍的澳洲之行快要結束,因為行程上的規劃忽然多了半個月的空檔,碰巧DJ告訴這裡有空缺,便來Fraser Island體驗一下。因此,他們已在計劃甚麼時候要離開。阿藍問我:「你有想過前路嗎?還會跟他們在一起?」
我說:「我打算遊罷這個小島後便離開,畢竟我計劃環遊澳洲一圈,我覺得自己不能待在一個地方太久。至於他們幾個吧?我曾跟DJ和小菲約定,離開這裡後便去Gold Coast玩,Yumi也應該會去,但這一切也未確定。」
在旁的阿Ben笑言:「你似乎已把大姐的名字刪除。」
我不諱言:「我沒有想過要跟大姐一起生活下去。」
阿Ben說:「誰會想跟大姐生活?我看DJ都是因為小菲,才跟大姐繼續行程吧!」當然,身為DJ的好友,他們也知道DJ和小菲的事。
「其實,跟他們三個一起生活並無問題,但長久下去,就難以成事,我肯定我會跟她爭執。」然後,我跟他們說了「相機事件」和「草莓事件」。
「不用你說,我們也不太喜歡大姐,你看她昨天晚上的說話,算是甚麼態度?」阿藍氣憤地說,「大家偶然遇上、萍水相逄,大時大節玩一晚,是很難得的緣份,她竟這麼沒趣!」
「難得她竟然把內心所想說出口,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看來是毫不懂待人處世之道。這種人長久生活下去,會把你氣死!我跟她相處了幾天,已覺得她想東西太偏激太有問題,你和DJ跟她生活了兩個月,我更佩服你們。」在旁打著電腦的阿Ben不忘附和著妻子。
旅伴從來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有旅伴的時候,很容易會遇上這種麻煩,但孤身上路又會倍感孤獨。怎樣磨合這些矛盾,也是旅途上要學的事。
「你自己想想吧!跟著DJ和小菲沒有問題,換轉是我,若要我跟著大姐,我寧可孤身一人。」阿Ben繼續表現對大姐的厭惡。
「不過,即使你跟小菲和DJ最終還會分開,旅途上很難會長久一起的。」阿藍說。
我心忖,所以我很羨慕你們,跟自己最愛的人一起渡過這難忘的歲月,一定很幸福。
有了一個離開的念頭,我一方面更懂得珍惜在這裡的分秒時光,另一方面在工作上也顯得較為輕鬆了。
有時候,除了餐廳之外,我也會被調派到其他職位。起初,我對這些調配不太願意,漸漸,我從另一角度想,反正這些工作都不會長久,當作體驗也是一個成長的過程吧?
就如DJ放假時,我會給他頂替餐廳清潔的工作。餐廳的面積極大,我相信足足也有一個籃球場般大,每天我要掃地、抹地、清洗廁所、倒垃圾、抹玻璃、吸塵,所有工作均要一人擔當。某程度上,比「打仗」式捧餐、帶位等職務更累。由於這些工作務必在「落場」時工作,因此,工作期間長期獨個兒工作,也著實感到納悶。因為餐廳的面積太大,每天拿著掃把不斷在掃,有時候會顯得茫然若失,甚至忘卻了自己掃了哪兒。島上的風沙太大,那些沙塵根本就掃不完。而且,餐廳的公用廁所也有由我負責,由於這裡太接近泳池,洗手間也被當成更衣室,內裡經常不堪入目。有時候,清理女洗手間時,若然遇上過多女士月事來潮,而她們又不把衛生棉好好打理,我則更感氣餒。在這項工作中,我明白了職業無分貴賤,即使是一名洗廁工,其職責之專業,絕不比安坐寫字樓的CEO為低,我更對他們從心欽佩。DJ早已習慣了這份工作,他很看得開,我卻覺得太乏味,體驗過一星期就夠了。
有一次,我又被調配到廚房擔當洗碗員。洗碗的工作其實更辛苦,因為這是自助餐形式的餐廳,碗碟極多,洗碗時我要在高溫的水下極速洗滌,而洗手盤被堵塞了的食物殘渣,亦要我用手拿出走,也是相當嘔心的事情。由於在洗滌的同時,每天我也在這裡用餐,看到那些外國同事胡亂把碗碟抹一遍便算,甚至把地毯和碗碟同時放進洗碗機內沖洗,更令我目瞪口呆。尤幸我只工作了兩天便完事,這可算是最恐怖的一項工作了。
我跟阿Ben訴苦,阿Ben以其一貫嬉笑怒罵形式對廚房運作進行「踢爆」,我更得知那些廚房工根本沒有在認真工作,甚至一大群男人竟在亂搞權力鬥爭。至於我們每天面對的食物,質素有多惡劣,阿Ben只笑言不語,賣關子地說,待你離開後我再告訴你。我沒有太大興趣知道,還好我要決定一個月內離開這裡。
廚房內的運作有多不堪,單看員工便略知一二。由於整個島上只有廚房的雪櫃有空調,而廚房幫工亦會在該處切水果和處理肉類,這便成了眾人的一個「筍位」。可是,礙於嚴重的種族歧視,這些職位永遠只由西方人擔當,廚師的權力過大,經理又坐視不理,終於導致幾位韓國員工,包括Moon辭職不幹。阿Ben抱著短做兩星期的心理,對這一切一笑置之,才沒有遇到很大問題。
而且,廚師權力過大,經常對著女員工毛手毛腳,每天打招呼時定要搭著膊頭,有時候,甚至會摸背,更愈摸愈低。我身為餐廳樓面的唯一男員工,這一切著實看不過眼,曾警告那些女員工,但是每個人都覺得沒有問題,尤其是比較崇洋的日本女同事,更不覺得自己被抽油水,當中,亦包括小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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