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那無定向浪花中,我不斷掙扎。終於,我手碰到了靠岸的沙粒,我連忙一手穩住自己,一手把腳眼的衝浪板拉住,成功依著水勢回到岸邊。我深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雨水拍打在臉上,我不禁笑了。
腳關的痛楚令我意識到腳上仍繫住衝浪板,麻繩深深地刻入皮肉之中,我慢慢繩子挑出,痛得全身發麻。麻繩令腳上留有一道深深的傷痕,鮮血不斷從傷口流出,我連忙抹乾腳上的海水,減低刺痛感。
欺山莫欺水。
我在海灘旁邊清洗傷口時,他們也玩完準備離開,我這才發現,原來大家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口,刻下了我們這瘋狂早上的一個回憶。雖然,最後我沒有成功衝過浪,但嘗試過,倒也不枉此行。
晚上,我們在渡假屋內喝酒聊天。雖然這裡沒有Fraser Island的漫天星宿,在渡假屋的陽台上乘著涼風談天說地,仍是一件賞心樂事。阿Ben和阿藍開始計劃他們的紐西蘭和歐洲遊,雖然他們沒有時間,不能如願在澳洲環遊一圈,但是二人共渡過這些時光已感值得了。每個人來澳洲都有不同的目標,這對年輕夫婦,就是要二人一同體驗澳洲的生活,然後賺夠錢再去另一次的「蜜月」,聽來也覺得浪漫。有時候,我會想,我目標要環遊澳洲一圈,會否想得太美好?今天連下一步的工作還未清楚,怎能去環澳?聽了他們為求目標,努力工作省錢的過程後,我又打下了一強心針。另外,言談間,我才知道DJ打算在Tully工作完畢後便停止工作,盡情玩樂。到底我又有沒有這個能耐,多做一份工作便夠錢環遊澳洲?一時間,千頭萬緒,左右我的目標。
我曾到過幾次歐洲旅遊,因而被阿Ben和阿藍請我給點意見。原來,阿Ben和阿藍為著往後的行程,各自負責一些地方,搜集行程資料。阿藍抱怨阿Ben經常躲懶不「做功課」,阿Ben卻說,妻子想去甚麼地方,他都可跟著去。
我看著二人打情罵悄,不禁羨慕,我跟晴晴會否有這樣的一天?我多次幻想過某天若能跟晴晴去旅行,又會去甚麼地方?她似乎各國都去過了,還有甚麼地方想去?若然去一些她已去過的地方,她會否又說「去到悶了!」之類的侮氣說話?若然去一些她未到過的偏遠地方,她會否又覺得太辛苦?看到阿Ben對著妻子的戲言,我也想,若然真有這一天,我去甚麼地方也願意吧?能夠跟晴晴一起去旅行,還有甚麼要求?若然,能夠有這一天,我會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
若然,有這一天。
Byron Bay的行程,我們也真只是渡假。這個渡假小鎮,很難有甚麼計劃,輕輕鬆鬆隨便逛逛,兩日一夜的行程便完結了。抵達行程下一站Brisbane已經入夜,二人帶我們到華人超市購入很多香港的食材。我看著阿Ben和阿藍在超市內互相笑罵對方廚藝不精,我更覺這對夫婦很甜蜜幸福。
來到市內的Backpacker已經入夜,也是我們的分別之時。
「恐怕這次真的要道別了。」DJ說。
阿Ben和阿藍在澳洲多留個多星期便出發往紐西蘭,此別也許真的要道別了。
「怕甚麼?大家香港人,回到香港定必再見。」阿Ben豁達地說。
「祝你們餘下的旅程玩得開心了,很高興認識你們。」我說。
這是肺腑之言。餘下的旅程,我遇到很多對夫婦、情侶,都從沒看見一對像他們般匹配和甜蜜。可能,他們只不過沒有在我們跟前吵架,後來我遇過的,不少都隨時隨地互相指責對罵,甚至有聽過一些故事,夫婦情侶間來到澳洲後各自「偷食」,最終分手收場的事件也見得多。
「客套話無謂說,你們兩個大男人一定可以好好照顧自己了。去到Tully,別吃太多香蕉呀!也小心熱死,哈哈哈!」阿藍祝福我們。
這次一別,我倒沒有多愁善感。我總覺得,阿Ben和阿藍的外向性格,我們總會在香港再見的。
回歸地獄了。
打開Backpacker的房間,一陣惡臭傳出,骯髒程度能夠媲美我在Sydney住的Backpacker。
「這算是甚麼房間呀?」平日態度中立的DJ,也表示不滿。
我越過散落一地的衣服,把錢包放進那殘破得掩不到門的儲物櫃,疑惑地向DJ說:「似乎...我們把貴重物品放在床邊更安全。」
DJ在我身後走過,看看那些儲物櫃,笑說:「嗯!明白。」他續走進房內的洗手間:「哈哈哈!你一定要過來看看!」
我走進洗手間內,看見浴缸內充滿頭髮,沐浴用品佈滿整個地面。座廁附近充滿水漬,看來曾有人踏在上面,形成了一個個黑色的腳印。洗手盤仿是懸空狀態,因為玻璃膠脫落而搖搖欲墜。我跟DJ說:「便宜莫貪!」我們為求省錢,訂了這家Brisbane差不多最便宜的Backpacker,就是這種質素。
DJ說:「這似乎比Gold Coast那間更恐怖。」
我說:「你還未去Sydney,去過你便明白低處未算低。」
收拾好以後,我硬著頭皮衝入洗手間,用最快時間梳洗完畢,視線盡量不去看那些半淤塞的頭髮。那個沒有通風系統的洗手間,感覺快把我焗暈,我打開洗手間門回到房間,一陣惡臭撲鼻。我看看窗外滂沱大雨,雨勢沒有減低悶熱感,形成了一鼓難以言喻的潮濕感覺。房間內衛生環境過份惡劣,那些沒有清洗過的衣服隨處擺放,加上房間沒有空調,若早上所有門全關,肯定會焗出一種詭異難聞的氣味來。
「我們...還要住上五天呢!」DJ無奈地說。Brisbane這個地方,其實沒有久留之必要,因為我們錯訂機票,被迫待在這裡五天。
未幾,室友回來,一群嘰哩咕嚕的印度人進房,向我們說出難以聽得懂的英語。然後,房間又不知哪裡跑進了五六名外國人,叫一家八人房內,同時間竟堆滿了接近十五人。他們拿著啤酒,聊得興高采烈,甚至在房外抽煙。DJ給我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由於雨勢太大,我們不能跑到哪裡,只好在房間內上網,等待這群人散去才入睡。
「轟!」...「嘭嘭嘭!」
我給一陣震耳欲聾的槍戰和爆炸聲嚇醒,我看看時間:「2:30a.m.」。我回頭看看那群印度人,發現他們正圍著電腦看電影。他們非但沒有戴上耳筒,還加插一組外置音響,展現那精緻無暇的音效。我和DJ與他們相隔兩個床位都被吵醒,我肯定睡在他們旁邊的人早已被吵醒,正看見他煩擾地轉身。我嘗試保持著以和為貴的美德,盡量想一點美好的事情,想起在Fraser Island的海浪聲、想起Byron Bay的晚霞、想起晴晴最甜美的笑聲,我很快入睡了。
「哈哈哈!!!!!!」
幾位印度人肆無忌憚地邊看邊笑,我忍不住了:「I am sorry, can you please keep quiet?」那幾名印度人沒有理睬我,明顯減少了他們的笑聲。過了幾分鐘,又一輪的槍林彈雨聲把我吵醒,我再次禮貌地說:「Excuse me, can you please lower the volume as well? Everyone got to sleep.」
「Hey! Fuck you man, fuck off!」
「Excuse me?」
「FUCK OFF!」
「I am sorry? You FUCK me?」
這時候,我馬上怒火中燒,睡意全消。
「Is there any fucking problem? Huh?」
「What’s the time now? Can you see everyone is sleeping? Is there any problem that I told you to lower your voice?」
我不想一場罵戰騷擾到其他人,還是保持低聲量。
「FUCK YOU! Asshole!」
其他人早被他們騷擾醒來,冷眼看著我們的罵戰,包括DJ。我不禁對其他人冷眼旁觀的行為反感,我都不怕跟他們展開罵戰。
「WHAT? Do you have other wordings? You wanna fuck me? Huh? You want to fuck me, or lower the volume? How about I call the police?」
畢竟同房還多有五人,有甚麼危險我相信DJ也會幫忙,那一刻,我確實懊惱DJ不施予緩「口」,但是,我卻因為有同伴而變得大膽。
其中一名印度人可能看出我不好欺負,戴上耳筒,再把耳筒遞給罵我的人。
「What the fuck… Fucking Asian…」
「OK, now, you are not the FUCKING Asian, right?」
印度人說著髒話,繼續看他們的電影。睡在他們旁邊床的人,舉起拇指給我鼓勵。我沒有回應,只覺得他是縮頭烏龜。
夢中,一陣濃烈的煙味把我薰醒。我抬頭看看,看見那幾名印度人「散場」後,開著房門,與之前進來聊天的幾位外國人,在房門外抽煙。
「Hey man! Are you OK?」我毫不畏懼。
「Now What? What’s wrong with you?」印度人再次意欲撩起罵戰,尤幸他終於沒有說髒話。
「Can you just… just go outside to smoke and close the door? PLEASE.」
「It is raining outside, where can I smoke?」
「I DON’T CARE!」
「Fine…」印度人和幾名外國人不滿地離去,我看看時間:「5:30」。
翌日起床,我跟DJ說:「換房!」DJ有點難為情地說:「沒此必要吧?」我堅決地說:「有!」
我到接待處投訴,那名服務員竟平靜地說:「Oh, that room… They watch the movie in the mid-night again? You know, you are not the first, many people complained before.」
「So, you won’t do anything about that?」我驚訝何以這所Backpacker竟能縱容這些事情。
「Well, I understand your point, but… I am sorry, I am not the boss, because they are the long-staying guests, we can’t do anything about that.」
「Fine! Can you change the room for me?」我沒有興趣跟他理論下去。還好這個服務員馬上給我轉房,還是一間upgrade房間。我和DJ搬進一家面積更大的房間,更是一間六人房。雖然那是一個Shared bathroom,衛生情況卻比前一間好得多。我回到房間告訴DJ,可以馬上離開,DJ似乎覺得我小事化大,我仍覺得,他昨夜冷眼看著我跟印度人吵架,實在沒有義氣。
我看見那幾個睡得正甜的印度人,心有不甘,猛力把那些破爛的儲物櫃門關上,他們仍然睡著,我出盡全身之力把門大力「砰!」的一聲關上,印度人才驚叫:「What the fuck?」我沒有理會他們,收拾好行李,看見他們再次睡著了,離開之時再次把門大力關上。DJ笑說:「報仇夠嗎?」我不覺得這是一個笑話,我還是認為昨天晚上,我沒有做錯。
這件事以後,我突然覺得與DJ的價值觀開始不同,是我太執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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